【福华短篇】罗马的玫瑰花瓣
请赌我正爱你-贰-
在复活节后第五十天就是圣神降临节，在这一天，罗马的万神殿会有最为盛大的庆祝仪式：会有人从穹顶上撒下成千上万朵玫瑰花瓣，沐浴着太阳光的红色花瓣会飘到大殿中，最终在地上铺出厚厚的一层。
这是天主教的节日，其实John并不信这些，只是想去目睹一年一度的玫瑰花雨。
抛去在那不勒斯的不快经历，John觉得意大利其实是一个很浪漫的国度：蓝色的浪花带着白色泡沫冲击黑色的岩石，鲜艳的花朵开满窗台，墙壁是羊皮纸的颜色，楼房像纸上在数百年之前用羽毛笔慢慢画就的，每一寸土地都描述那个辉煌的时代，这个生活与艺术完美交融的国家就像一幅油画。
John原本会是一个美术生，没想到最后学了医学，但他对于色彩和画面的敏感从未失去，当他坐在前往罗马的火车上时，他有点遗憾没能看一场烟火——在那片可爱的海上空炸开的烟火。
他拿着火车票，上面写的是从那不勒斯到罗马——阿马尔菲没有直接到罗马的火车，他们必须中转一站。
对面的Sherlock从吸烟区回来，可能是听他说要去万神殿，所以今天他换了西裤和皮鞋，上身是衬衣和长款风衣，扣子还扣好了。
Sherlock烟瘾是真的很大，John和Sherlock结伴旅行第一天他就抽了三支烟，第二天一早又抽了一支。
“你好像烟瘾挺大的。”John随口一说。
Sherlock点点头，看了看表，“马上就到罗马了。”此时还是清晨，好在昨天两人在沙滩上睡过一会儿，晚上也睡得早，所以并不困。
John闻到了薄荷的味道，对方刚吃了清除口腔异味的薄荷糖，“一会儿先去罗马万神殿？”他翻着原来放在备忘录里的攻略，“然后不累的话还可以去一趟特莱维喷泉，据说那里许愿很灵验。”
万神殿内的圆形穹顶正上方有一个圆形的洞口，阳光便从那里倾泻而下。穹顶象征天宇，那个圆洞寓意神界与人间的某种联系，柔和的漫射光照亮大殿内部，静谧而温柔。
为了弥撒的正常进行，穹顶下方被拦出一个圆形的区域，一会儿神职人员将从这里经过，踩着刚刚飘下的玫瑰花瓣。
Sherlock就在他旁边观看弥撒，同时等待玫瑰花瓣的降临。
直到第一枚花瓣随着阳光飘下，有人小声的惊呼，随后所有人都抬头。
玫瑰花瓣在阳光中变成暗红色，今天有些风，花瓣被吹散，在风中翻飞这落下，就像重新在光里开放了一次，也像在拥抱这个大殿中的所有人、拥抱这片土地。
大殿内绝对安静，人心中的神性在此刻剧烈的颤动。
花瓣亲吻人们的额头和举起的手，随后落在地上，神职人员沐浴着花瓣前行。
Sherlock伸出手，John看见对方轻轻接住了一片花瓣，然后拿出手机，端端正正的压在了手机壳里。
玫瑰花有浓郁的香气，一部分散在风里，一部分留在被人接住的花瓣上，John也接了两片，嗅一下便觉馥郁芬芳。身旁的Sherlock正目不转睛的看着玫瑰花瓣飘落，他的眼睛很干净，虽然不是常见的蓝色或者绿色而是一种说不清的颜色，但干净的就像他们昨天看见的阿马尔菲的海水，一分杂质都没有。
John突然觉得，没有什么比这双眼睛更善于承接这种神圣的景象。
弥撒结束后游客们离开万神殿的脚步都比来时更轻，那些花瓣铺在地面上，散发着最后的芳香。
“好震撼……”John说不出什么，他的手里还捏着那两片玫瑰花瓣，就学着Sherlock把它们夹到手机壳里，“也许这就是一些美学的意义，或者说一些信仰的意义，能在某个时刻带给人震撼和洗涤。”
在看着那些玫瑰花瓣飘落时，没有人能想其他的事情了。
Sherlock突然伸手，从John头上摘下什么。
是一片很小的玫瑰花瓣，根部还是淡黄色的。
罗马被称为喷泉之都，每个大型广场或者十字路口都会有喷泉作为装饰，而其中最负盛名的就是特莱维喷泉。
这个喷泉中的雕塑展现的是海神尼普勒战胜归来的画面，巴洛克式的风格让整体画面看起来宏伟且生动：海神蔑视众生，风吹动的衣襟有生命般鼓动；海神下方有两匹被人身鱼尾的男人牵引的骏马，左边桀骜不驯、右边温顺乖巧，分别象征水流的汹涌和平静；而在背景墙上还有四位手持不同神器的女神，象征着四季。
John和Sherlock很远就能听见喷泉的水声，走近更是被雕像的宏大所震撼。
John拉着Sherlock转身背对着喷泉，身后水流砸出的水雾送来阵阵清凉，“据说，这样背对喷泉，从肩部以上将一枚硬币抛起，若是能落入水中，就能实现一个愿望，也可以重返永恒之城——罗马。”
Sherlock笑着听John说完，伸手从衣兜里摸出一个硬币，“一起吗？”
两人举起手，数着“三二一”后一同将硬币抛出，听见两声“叮咚”就知道硬币落入水中了。
Sherlock闭上眼好像默念了什么，随后转身去看波光粼粼的水面下躺着的金属硬币，“好吧，John，我不知道它能不能实现我的愿望，但是好在定时打捞的硬币能让那些可怜的孤儿实现一些愿望。”
“你许愿了？”
“当然。”Sherlock摊摊手，“就看能不能实现咯。”
两人在喷泉边坐下来，John伸手去拨弄池子里清澈的水，Sherlock的眼睛就像这样，他想。
其实他还没有许愿，他不知道该许什么。
身体健康？好像有点无聊，而且他身体一直都很健康。
平平安安？他一个普通人能摊上什么大事。
多挣钱？医生也算铁饭碗吧。
他思来想去，最后想起刚刚放到手机壳里的两片花瓣。要真说有什么特别的，也就这趟旅行了，和Sherlock搭伴的旅行还挺好的，足够平静，两个本身就不特地赶着看景点的人随意的享受慢节奏。
他把花瓣取出来一片，同时许了一个很幼稚的愿望：希望能跟这个人的旅行线路重合的多一些。
旅游临时搭伴他不是没有经历过，大多就是短暂朋友，可能在一个景点认识后下一个景点就分开了，哪怕加了联系方式用处也不大，分开后迅速冷下来是必然的。
但他还是希望这次搭伴能长一些，多走一些地方再分开。
他把花瓣放在水上，阳光在细碎的水波反射下一晃一晃，一抹鲜红点缀在青蓝色中就像他在万神殿中所见的Sherlock的眼睛。
微风吹来，玫瑰花瓣渐渐飘到水池中央，变成一弯红色的小船。
“许的什么愿？”
“说出来就不灵了。”
“好吧。”Sherlock突然伸手拍他，“你看，有鸽子。”
于是他们就坐在喷泉边，看着一群鸽子从眼前掠过，绕行在建筑物中。
但是到了晚上，John却在怀疑这个许愿到底灵不灵。
因为Sherlock突然跟他说他明天要离开罗马，在晚饭的时候。他们一起吃着沙拉，Sherlock突然跟他说，“John，我明天就要离开罗马了。”
“明天？我们不是才到罗马一天……”
Sherlock放下了叉子，“我明天要去圣马力诺，必须要去，所以……”他抿了抿唇，“我明天就要走了，我会订早上的票。”
“哦，这样啊，”John也没心情再吃下去了，“好遗憾。”
他原以为能和眼前这个人多走一段路的。
他的事事不顺在暂停一段时间后似乎又卷土重来了，又有事与愿违了，他默默的想，这才两天。
晚餐在低沉的气氛中结束了，虽然John并不想这样。
他和Sherlock这次旅店还是定的两间相邻的房间，Sherlock回去就把行李收拾好了，而他则去对方房间里坐坐。
不知道是不是因为Sherlock的眼睛颜色有点浅，房里就留了床头的几盏灯还亮着，窗帘拉开，剩下的地方全靠窗外的路灯勉强照亮一些。
John看着Sherlock“咔啦”一声把箱子扣好，立在墙边，然后听见对方问他，“John，你是不是心情不大好？”
John摇摇头，“没事，就是这几天有点不大顺。”他拿出一根烟，“能借我一下你的打火机吗？”
Sherlock却没有马上把打火机拿出来给他，而是先把自己的烟盒摸出来，抖出一根叼在嘴里，自己点燃了，然后让John过来。
John不明所以的照做，听见对方让他把烟含着。
Sherlock微微前倾，两支烟对在一起，过了一会儿，John的烟也燃起来。
“John，我就说你对陌生人缺乏安全意识。”
John也笑起来，“不知道。多谢你没有害我。”
“假如我是一个歹徒，在你进我的房间后、刚才点烟的时候就能杀死你，”Sherlock把烟灰抖在玻璃的烟灰缸里，没有再说安全意识的问题，“你明天去哪里？”
“我吗？我应该还会在罗马，之后我可能还会去别的地方……佛罗伦萨？有可能吧。”
Sherlock抽完了他的烟，又找出薄荷糖，含了一颗在嘴里嚼，“我明天九点的火车，八点就会离开旅馆。John，我很高兴能和你一起从阿马尔菲到罗马。”
John的烟还有半根，不过他不需要了，一口烟就足够把他控制在冷静的边界线以内；于是他把烟摁熄在烟灰缸里，看着那点火星没有悬念的灭了，“我也是，Sherlock，这两天我真的挺高兴的。”
也对，旅游同伴嘛，有多少人能陪你走很长一段路呢？往往都是偶然遇到，相伴短短一段路，分开了就散了。
“暴雨那天我的运气真的很背，”John突然说，“我那天从那不勒斯走之前，行李收拾了两遍才全部装进我的箱子里，假如我再淋一场雨的话，没准我会被警察抓到警察局里。”
“嗯？”
“因为那天我觉得我倒霉透了，我想我再也不要来意大利了，运气这么背——我真的想大吼一通，我现在想我当时可能连大脑都不在我的脑袋里了。”
Sherlock被逗笑了，John跟着也笑了。
第二天John送Sherlock坐上火车。
“那……祝你旅途愉快？”Sherlock站在车门前，伸出手，“很高兴和你认识。”
两人握手，John有些不舍，“你还会再来意大利吗？”虽然他对接下来的旅程还没有什么计划，但他还是说，“我两天后会去佛罗伦萨。”
“好啊，没准我们还会再见呢，假如我回到意大利的时候你没有回英国。”Sherlock掏出他的打火机，“还需要借我的火吗？”
“没事，我一会儿去买一个打火机吧；其实我是一个医生，你抽的烟有点太烈了，可能会影响身体健康。”John想不出还能再说什么了，于是这样建议到。
“多谢。”火车要开了，提示的汽笛声响彻整个车站，Sherlock走进车厢，车门关上前他对John挥手，“再见，John。”
车门关上，火车缓缓启动，驶出站台。
John又是一个人旅行了，虽然今天并不是暴雨，但他还是有些失落。
他没有留Sherlock的联系方式，不过留了又能怎么样呢？
离开返回旅馆，他想起他说的“两天后可能会去佛罗伦萨”，真就买了一张票，两天后下午到佛罗伦萨的火车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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